云胡不喜

文笔烂还不努力的典范

哥谭雨夜——后续

寒凉的风一股一股往屋子里灌,落到人脸上,瞬间便能提神醒脑。壁炉烧的旺旺的,蜡烛燃烧的香气和甜蛋糕的馥郁在餐桌上融合,升华,然后被那一缕冷风吹散。

阿福温柔的替我关上漏了一点缝隙的窗,外头冷的厉害。

我盯着印在玻璃上烛光的倒影,想起从前冬天四处避寒的日子。

圣诞树流光溢彩,我身前堆了六份礼物。

最大也最沉,扎了繁复的手工丝带,那是阿福给我的。用黑色缎光纸包装的,是布鲁斯给我的。极具圣诞特色,红色麋鹿包装纸,绿色丝带还缀着金色铃铛的,是迪克送给我的。

精致到不像样的粉色天鹅绒小礼盒,缀着长长的纱质丝带,是杰森来时,随手扔到我怀里的。金色包装纸,扎着红色丝带,这是提姆老早就放在圣诞树下的。最后,用杜邦纸包装,没有丝带的那一个,阿福告诉我,这是达米安为我准备的礼物。

“拆开看看吗?”迪克一脸期待的看着我。我顺从的拿起红绿相间的那个礼物盒,解开丝带,拆下包装纸,里头是一个包装盒都没拆开的芭比娃娃。

“怎么样,你喜欢吗?”迪克几乎要凑到我面前来了,“我一直想有个妹妹,如果我有个妹妹,我一定把全世界的公主裙和娃娃都捧到他面前,”迪克露出神往的神色,“现在我有了一个比芭比娃娃更好看的妹妹。”他眨着漂亮的蓝眼睛。

“谢……”第一个手势还没摆出来,达米安冷哼了一声。

“太蠢了,她更需要的是这个。”达米安把杜邦纸包装的礼物挪到我面前。

我一板一眼的拆开,里面包着两本很有分量的书:《手语基本要略》《小学英语》

“玛卡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礼物的。”提姆毫不掩饰对那两本书的嫌弃。

我默默拿起那个小巧的金色礼盒,一丝不苟的打开礼盒,崭新的手机在烛光下熠熠生辉。

“这才是玛卡真正需要的。”他得意洋洋的冲达米安扬了一下下巴,后者看着阿福和善的笑容,默默的在心里给红罗宾记了一笔,顺便发出“TT”的声音。

“下一个呢?你想拆哪一个?”迪克的笑容永远都纯净的像一汪湖水。我垂下眸子,拿起粉色的丝绒礼盒。

纱质的丝带每一角都妥帖安好,我忽然有些不忍心拆开它。于是又捞起黑色缎光纸礼盒。

这个小盒子拿在手里轻若无物,拆开之前我轻轻摇了摇,里头只有轻微的声响。

孤零零的盒子中央躺着一张黑卡,我拿起那张卡,对着烛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玄机。

“哇哦,恭喜你,成为韦恩家唯二掌握这张卡的人。”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迪克,这张很有质感的黑卡暴露在烛光下,外面仿佛渡了一层光。

思考了半天,我还是拿起了阿福给我的礼物。丝带缠的很好看,我有点不舍的打开它了,但是迪克非常憧憬的看着我。

盒子里装着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小纸包。我拿起一个纸包,上面写着“蒲公英”,里面装着带着小伞的蒲公英种子。另一个纸包上写着“含羞草”,辣椒籽一样的种子鼓鼓囊囊挤满纸包。我一样一样看,数都数不过来。

看着笑容一点一点爬上我的眼角眉梢,迪克佯装失望的叹了口气,“果然我的礼物没有吸引力吗?”

我闻言赶紧摇了摇头,然后拿起那个精致的丝绒盒子。

漂亮的纱质丝带落在桌上,我揭开礼盒的盖子。薄薄的水晶球罩着栩栩如生的花朵。

水晶球里缀着粉色的永生花,晶莹剔透,烛火摇曳,笑容渐渐枯竭。这些永远不会凋落的花,就像蝴蝶标本一样,被制造只是为了供人观赏而已。

“你不喜欢吗?”迪克惊叹声还未消失,在他眼里,水晶球里的永生花大概和韦恩家大小姐的头衔一样高贵华美。

我捧着水晶球,笑着摇了摇头。

奶油和汽水在口腔里碰撞,小甜饼的碎屑坠在胸前的白色蕾丝上,五彩斑斓的螺旋状蜡烛渗出带着馨香的烛泪。

睡觉之前阿福在我的床头挂上圣诞袜,他告诉我圣诞老人会给懂事的孩子心中期盼的礼物。我期盼什么呢?在闭上眼之前,我想,我什么也不期盼,我已经在圣诞树下得到了所有。

轻灵的雪花在圣诞夜飘落,它预示着圣诞老人的风向。细白的雪花落在窗上,落在屋檐,于是整个哥谭都被雪湮没。

“玛卡!下雪了!”我看着迪克的笑颜,顺从的露出一个惊喜的笑。

雪又白又软,能把一切污秽掩埋,可惜它太冷太冷,冷的不留情面。雪于富人来说,是圣诞老人甜美的恩赐,对于穷人,则是上帝落下的天罚。

我记起哥谭的冬夜。雪落在薄薄的冬衣上,一点一点化成冰冷的水,渗入布料,于是一整个冬季都被迫浸在这种刺骨的寒凉里。

我站在花园里,杰森和达米安试图用雪球将对方杀死,迪克和提姆在堆雪人。我站在那棵死在圣诞夜的树苗旁,两只手各攥着一个雪球,雪球在我的手里慢慢融化,融成雪水,顺着通红的指尖滴落。寒气从手掌蔓延,我脸上挂着笑,隔着围巾呼出白的气。

一个雪球落在我身前,迪克在不远处得意的朝我笑,我明了,把手里半化的雪球朝他掷去。准心太差,迪克一旁的提姆不幸被击中。迪克冲我吐了吐舌头,提姆转过身,一个小小的雪球在衣服上炸开。

我微微一怔,然后笑起来。

圣诞老人的袜子里藏着一个翩翩起舞的公主,长长的裙摆顺着发条转动,献给爱丽丝的乐声通过木质音盒一点一点落在耳朵里,也落在片片雪花中。

第二天我的手就生了冻疮。这是穷人独享的标志,也是每年冬天圣诞老人送我的唯一礼物。阿福为我上药,我坐在窗边盯着花园里一片雪白。看雪一天一天融成水,土地慢慢裸露出来。

当整个哥谭的雪融化殆尽,露出斑驳的大地,春天就要来了。

阿福的花园绽出绿意,我埋下的蒲公英种子也悄悄发了芽。树苗留在了去年寒冬,我却跨过了那个冬季。阿福很热衷于让我穿的漂漂亮亮,他不介意我是否会穿着这些衣服挖泥巴,抑或是在窗前站上一整天。

我开始被经常带出去玩。迪克请我吃披萨喝可乐,提姆有时候会带着我去韦恩大厦,我还是很少看见杰森,他总是匆匆来,气冲冲的离开,而达米安,他总是在上学。

阿福会带上我去超市采购,教我做红酒炖牛肉和小甜饼,我能完美的做出成品,但是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。

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,被人埋在华丽的花盆里,扎根在土里,我在韦恩家静静生长。

八岁时断掉的舌头找不回来了,蒲公英飘落的小伞也一样。

当我十八岁时,阿福已经把我训练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小姐。我陪着布鲁斯或者提姆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,充当一个不会说话的花瓶。

“韦恩小姐。”有男士冲我举杯,我冲他点点头,并不准备接过那一杯香槟。“您可真是美艳动人。”他上下打量着我,用不怎么礼貌的眼神。我维持着笑容,扭头去找提姆,闪闪发光的宴会厅里林立着衣香鬓影的小姐和先生,却不见提姆的身影。

“您介意和我跳一支舞吗?”他拉起我的手,一个踉跄把我带入舞池。

“您就是靠这样的美貌获得韦恩家的垂青吗?我听说你之前个雏妓,韦恩小姐。”他咧嘴在我耳边笑出声,浑浊的烟草气息从他的鼻孔里呼出,我几乎要在舞池里因为崴脚而摔过去。

“我记得你,伊莎贝尔。”

我抬头,在水晶吊灯下冷漠的盯着他,悠扬的小舞曲越来越快,我被锢着腰在舞池里旋转,浅蓝色的裙摆在空中翻飞。

眼前带着轻蔑笑容的男人得意的掐着我的肩,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,我闭上眼睛,用尽最大的力气踩上他的皮鞋。高跟鞋的鞋跟尖锐修长,就像这人的叫声,尖锐刺耳。

提姆从舞池外围窜出来拽住我,无袖礼服使我肩上的青紫触目惊心,男人大声咒骂我是个婊子。恍然间想起被母亲卖出初夜时,那些人也是这样骂我的。

“你还好吗,玛卡。”提姆脱下外套把我罩住,我直愣愣的看着那个男人,他被保安扭着胳膊,面目狰狞。他好像浑身布满了青苔,连眼珠子都不曾遗漏。

我记得青苔这种遍布哥谭暗巷的肮脏植物,我也记起眼前这个男人来。他满嘴淋漓的鲜血,像被激怒的鬣狗,把那半截血淋淋的舌头吐在我脸上。

我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。水晶吊灯在眼前闪烁,各色香水在鼻尖浮动,我看见了女士们昂贵的钻石耳坠,绅士们刺目的宝石胸针,一切色彩都在眼前融化流淌,最后连提姆的脸也开始扩散坍塌。

“你还好吗?玛卡?”我陷入柔软的车座里,什么也看不见。但我能听见提姆的声音,我能感受到温暖的手掌正附在我的额头。

听说圣诞老人会给每个孩子礼物,可我在十七岁之前从未见过他。

后来到了韦恩庄园我才明白,圣诞老人从来只眷顾那些富有的家庭,生在泥潭里的我,连人也称不上,怎敢奢求那些精美昂贵的礼物呢?

我抓着不知谁的手,那手掌宽厚粗糙,摸得见大大小小的疤痕,但是干燥温暖。

眼前泛起一片血色,我什么也看不清楚,铺天盖地的红色淹没了所有。我紧紧抓着那只手,脑袋里好像有火焰在燃烧。

另一只有力的手替我扶着额头,我牙齿咬着塔夫绸的昂贵晚礼服,发髻散做一团,连精致的妆容也被泪和汗洗刷的斑驳陆离。

直到血红的边缘升起一弯细细的月牙儿。

那么那么纤细,像极了女孩子们弯弯的眉目。

我撒了谎,关于哥谭街头那个春天的晚上。

我看见了火光下穿着皮衣的红头罩,我认得他。在他把前一任老大一枪崩了之后,我就开始了我的计划。

好像也没有非要活着的理由。但至少要死的体面。

我看着冒着火光的枪械,拎着我唯一的财产慢吞吞的朝火拼方向移去。

可能上帝开始眷顾地狱,我没想到韦恩家的二儿子就是红头罩,我更没想到红头罩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。

在晕过去的前一刻我在想什么呢?

谢谢您的仁慈,上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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